在《思南文学选刊》上读到张玲玲的《嫉妒》，当时就觉得很奇怪。

小说，是虚构类文学作品。正因为如此，作家一般不会将故事的发生地落到实处。张玲玲的《嫉妒》却反其道而行之。当然，我不了解故事开始的地方邮电大院是不是实有其处。小说的两个女主角中的谷雪，因父亲杀害了母亲一下子成了孤儿后随姑姑到上海开始的新生活，她在上海踏足的地方，虹口区的海伦路、张江高科、长宁区等等，以及另一个女主角、谷雪在邮电大院时的闺蜜许静怡日后考入上海大学后，她在上海的活动区域，作者也写得非常实。谁都知道，一座城市能风情万种，就是因为每一个局部各有风采。我想，张玲玲让她的人物生活在海伦路、上海大学，是不是想要衬托出地域对谷雪和许静怡性格养成的影响？想要弄清这个问题仅一篇《嫉妒》是不够的，就从上海文艺出版社讨来了张玲玲的短篇小说集《嫉妒》。

读完整本《嫉妒》，原先的问题没有解决，倒是得出了另外一个结论：读完《嫉妒》，大概能得到"女孩必须富养"的正解——

一、《嫉妒》：失去理智的父亲有没有想过接下来女儿怎么办？

《嫉妒》是一篇奇怪的小说，除以上所说外，谷雪和许静怡的人物设置，让我想到了正大热的意大利作家埃莱娜·费兰特的《那不勒斯四部曲》。奇怪的是，张玲玲并没有让先后进入上海的一对小闺蜜重逢，小说就在"话分两头"的叙述中结束了。

那我也撂下许静怡只说说谷雪。

家庭：1997年，谷雪正在学校排练庆典演出的舞蹈时，家里出了大事。因为妻子偷情，谷雪的爸爸在与她争辩时失手杀了她。谷雪只好跟姑姑到上海开始新生活。谷雪的姑姑曾在股市上挣过大钱，但很快，钱从哪里来的就又还到哪里去了，谷雪到上海后也只能在姑姑家的客厅里搭一张床。不久，姑姑也死于意外，谷雪就与姑父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。谁都知道，这其中有诸多不便，"陈建飞（姑父）主动让出主卧，自己睡到客厅。虽然他出自善意，但谷雪夜半上厕所，还是得经过客厅。马桶老旧，稍有动静，声响极大。为了不让姑父听到，谷雪试过赤脚走路，压盖冲水，还试过开水龙头。但在这样一个狭窄的空间，并没有太大作用"。这样环境中来了初潮，谷雪只能自己摸索怎么对付，"一天晚上，她看见母亲坐在一幢红屋子的中厅，两人之间隔着一条黑暗的甬道。她迟疑地伸出手，发现红色并非颜料，而是燃烧着的火……"

她们：考上大学后，学费一年5000元，住宿费一年2300元，一个月的生活费是800到1000元，全部仰仗姑父。姑父的年收入也就五六万，谷雪只好到学校食堂勤工俭学来满足一个大学女生的虚荣心，学论文需要查资料，她只能去学校外的网吧了。谷雪是少数没有自己电脑的女大学生。在网吧，她认识了第一个男友张捷。张捷家住杨浦，家境颇差。一对口袋干瘪的恋人"为了不必要的琐事争执不休，之后在相互伤害；生活里左碰右撞，学业上踉跄无比。努力，懈怠，失望，如此循环，再草草分开。她曾经以为爱会相互补益，但显然并非如此"，与张捷分手后，总为眼前生计担忧，很少做长远打算的谷雪，在一次面试后遇到了沈静波。沈静波类似回沪知青子女，自己虽努力考上了上海财经大学，也谋到了不错的职业。成为这样一个男人的女朋友后，一时间谷雪以为自己遇到了传奇，但是，总在沈静波居室里发现他前女友的痕迹，让谷雪疑虑重重。虽然已经个下定决心搬出了虹口姑父家与沈静波同居，"她还不知道的是，每次她以为的谷底，都还不是她谷底，折磨还早，一切都尚早，她还得与生活、情感不断地进行困兽之斗。“

感慨：假如，谷雪的母亲不用出轨的方式表达对婚姻的唾弃，假如谷雪的父亲不用那么极端的方式对待谷雪的母亲，也许，那个家庭不温馨不幸福，终究是谷雪的家庭港湾。谷雪的生活状态说什么也不会那么拮据，那她就不会那么着急着在那些渣男间周旋，试图找到自己的归宿。《嫉妒》中的谷雪，张玲玲虽然没有给出最后的结局，不过，谷雪的结局还需要张玲玲告诉我们吗？

二、《去加利利海》：忙于离婚的母亲看得见女儿的异样吗？

家庭：父亲节俭到了永远穿一件从劳保商店买来的旳卡工作服，母亲则会轻松花掉一个月工资买一件羊绒大衣或一件化妆品。母亲因为初恋情人为了自己的前途娶了别人而不得不嫁给父亲的，她对这桩不如意婚姻的反抗，就是不断出轨。2001年7月28日，父亲和母亲离婚。离婚后的父亲从此脱离了女儿的生活圈，而母亲呢，经常硬性插入女儿的生活。特别是离婚后的妈妈不再忙于出轨，而是笃信起了基督教，她好像更把自己当成了女儿的左膀右臂。

她们：这桩婚姻的结晶是他们的女儿夏磊。2009年10月夏磊定居杭州后，母亲来家里对夏磊就是巨大的折磨："每逢周日，母亲六点起床，从厨房到卫生间，再到客厅，故意弄出锅碗盆碟的声响——不高，但繁碎磨人"。我也以为夏磊与母亲的冲突，止于生活方式相异，那样的话，夏磊的反应就有些强烈了：厌烦至极。

原来，离开老家定居杭州已经10年了的夏磊，与老家唯一的纽带就是母亲了。看到母亲就会想到孙琦，孙琦是夏磊小时候的玩伴，孙琦被人猥亵是当时发生在老家的一件大事。

母亲有没有想过，整天与孙琦黏在一起的女儿，会不会也有意外？

"那天她并没有真的能够逃开，那人抱着她，要求她背对着自己，坐在他的大腿上，他抱着她，手伸进她的裙底、内裤……"

孙琦被猥亵时，夏磊也惨遭不测。遇见这样的恶魔，女儿一定有异常表现，只是，忙于出轨和离婚的母亲根本没有在意。

感慨：不能保护好自己的女儿，已经是父母的大失误了。在女儿遭遇性侵猥亵后，忙于离婚、出轨的母亲居然还木知木觉，任由女儿手足无措地舔舐伤口。这样的童年遭遇会给夏磊带来什么样的终身伤害？就算终于有个爱自己的男人和有了一个稳定的家庭，夏磊却总是不安和烦躁，突然开着车离家在无人相识的郊外狂躁大哭，恐怕是夏磊以后生活中常有的插曲。

三、《岛屿的另一侧》：贫瘠的土壤上叫女儿怎么开放？

家庭：叶怡的父亲现在昆山做建筑，后四处打零工为生。镇上新开了一家工厂后，父亲回来碰运气，但落选了，不是因为多年前的一场肺结核，而是因为驼背。叶怡的母亲进了工厂后勤，一个四十来岁的大厨掌勺，她负责买菜洗碗。看见无所事事的父亲在灰尘漫天的路边佝偻着身子种树，叶怡表示，一定要离开小镇。去哪里都行。

她们：叶怡比表妹叶晨小三岁，却总是捡叶晨的旧东西来用，叶怡的家境太贫困。但是，叶怡却凡事懂得都比叶晨早，"去照相馆拍照，领子要自己整理，不要让老板动手，他会在你的胸上摸个不停。"没钱，性别意识有苏醒得特别早，叶怡离开小镇的途径，就是恋爱。

还在读高中时，叶怡就暗恋上了同学，人家考上了长春的大学，叶怡却无学可上困在了小镇，叶怡的初恋不出意外地无疾而终。

叶怡也曾拜师学理发手艺想在小镇开一家理发店谋生，以失败告终，只好再度寻找结婚对象。这一次，叶怡找的是开理发店进货时认识的专卖理发用品的小店主，一次次在小旅馆幽会后，叶怡想要婚嫁时，小店主说自己出了车祸从此避而不见，电话打到对方手机上，接电话的是个女人，叶怡才知道对方已婚……

2006年与周跃中结婚后，叶怡的日子好像是安定了下来，也生了一个儿子，不想，孩子快要4岁时，叶怡带他去河边玩，溺水身亡。周家倒也没有太责怪叶怡。叶怡再度怀孕，生产后"身材彻底走样，完全变了模样"。可是，对叶怡来说，"人原来还可以无休止下坠，谷底不是相对高峰，而不是相对平地"。

叶怡死了，叶晨看见水晶棺里的表姐，"左臂和右臂上有大大小小的伤口，才意识到叶怡如此厌倦活着……"

感慨：性别意识早熟的叶怡，恐怕年纪小小就意识到自己家庭的不堪，所以，她揣着早熟的性别意识想以此改变有家庭带给她的出生屈辱。没有办法让叶怡衣食无忧的家庭，更没有办法给叶怡生活指南。在生活尝试中一错再错的叶怡，已经看不到生活的善意和暖意，除了求死对叶怡来说，生活的光又在哪里？

读完张玲玲的《嫉妒》，我的心也因之灰暗。不要怪女孩的回忆像水泥地一样灰白又板结，她们的少女时期发生了什么，妈妈们都细致地关照到了吗？什么叫女孩必须富养？这才是！一定要花时间和精力陪伴女孩们健康成长，不然，她们的一生都会别噩梦缠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