剧情介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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又一部良好口碑的国片最近悄然上线，《春江水暖》。
导演顾晓刚，今年也才32岁，这部《春江水暖》还是他第一部剧情长片。
今年1月初，它在法国上映时，被影评人称为「2019年度最好的导演处女作」。
去年夏天，《春江水暖》在戛纳电影节世界首映时就备受关注。
它是去年戛纳「影评人周」单元的闭幕影片，是该单元创立57年以来首次将华语影片选为闭幕影片。
「影评人周」单元主席查尔斯·泰松评价《春江水暖》说这是「从未见过」的中国电影，并将其比作杨德昌的《牯岭街少年杀人事件》。
「跟随着自然、季节的更迭，一条河流的生命，一家人的命运慢慢流淌。无比精妙的镜头和调度达到完美的流畅，为电影注入一种从容的呼吸感，为世间情态和风景永恒的结合而歌颂。」
「先声夺人」了整整一年后，电影最终选择流媒体平台与观众见面。
不免有些些遗憾。这部跑遍了国际上的电影节并获得无数业内人士赞誉的作品，最佳的打开方式，应该是大银幕才对啊。
业内评价这部电影时，首先赞许的，是它借鉴了中国山水画卷中的「散点透视」法，讲述当代中国的故事，犹如一幅充满古典美学的长卷，让人耳目一新。
无论如何，这部与众不同、让人耳目一新的新人新片，都值得大家付费支持。
作为顾晓刚的剧情片处女作，《春江水暖》从2017年开始拍，一直拍到2019年才结束。
影片英文片名「dwelling in the fuchun mountains」，即《富春山居图》，来自元代知名画家黄公望的传世名画。
顾晓刚承认这是有意为之，就是想用《富春山居图》作为美学上的蓝本，在大银幕上描绘出一幅当代的「时代人像风物志」。
影片讲述了杭州富阳市一家三代数十口人的故事，是一部「极度浓缩的家族小说」，片中的大部分人物是顾晓刚的亲戚，都是素人本色出演。
比如四兄弟中的老大是顾晓刚的姨父，他们以前也是开饭店的；
老二生活中就是渔民，常给顾家饭店送鱼；
老三老四是他的二叔和小叔，片中老三的儿子康康得了唐氏综合征，现实中他的确也得了这个病，是顾晓刚二叔的儿子。
影片以一个中国式的夜宴徐徐展开长卷——
四兄弟给老母亲做寿，交杂着婚葬嫁娶、买房拆迁，交代了兄弟关系，大致勾勒出各种家庭里会发生的事情。
「亲人就是我为了你活，你为了我活，真是吃力。」
母亲在生日宴会上突然中风成了老年痴呆后，失智亟需照顾；儿子们年纪大了又各各有自己的家庭和麻烦事。
亲情与算计纠缠在一起，几乎是中国家庭的常态。
除了人，片中的那些富春江的山山水水，古树陆地，甚至包括时间，也都是这部电影的主角。
在《春江水暖》中，我们看到时间的交汇相融，是空间的流转生动。
「时空」是解读这部电影的钥匙——
我们通过时空，看到过去，看到现在，看到未来，看到「中国人的生命精神与天地万物的节奏相通」，看到「山水与人伦无痕地融入在一起」。
富春江，这里有黄公望、郁达夫和严子陵，有三百年的古树，有千年的江水。而顾晓刚用镜头将这些空间和时间化成了一幅卷轴长卷山水画。
无论是片中提到的三卷《千里江山图》、片名英文名指向的《富川山居图》还是导演自述中讲到的《清明上河图》，都是中国著名的长卷式绘画，体量巨大，是中国绘画的代表。
其实在过去中国的「十七年电影」中，这种师法中国传统美学的手法，并不鲜见。
例如《早春二月》、《林则徐》和《枯木逢春》等电影，都有意采用了一种东方式的长镜头，打造出一种「画中有诗，诗中有画」的诗画意境。
郑君里导演的《枯木逢春》就从中国戏曲、诗词、绘画、弹词等传统艺术中汲取了大量的养分。
受绘画的启发，郑君里同样自己研究了张择端的《清明上河图》，从画卷中找出古典绘画中的视觉规律，用在《枯木逢春》解放前的序幕中。
镜头横移，画面前景不断变化，「死柳、枯木、断壁、颓垣、破蜘蛛网、败芦花在北风前颤抖，死水谭弥漫着一片瘴气……」
这样的长镜头是虚实结合的，是超越时间和空间的，充溢着在中国传统的美学精神，即：
「空本难图，实景清而空景现；神无可绘，真境逼而神境生；位置相戾，有画处多属赘疣；虚实相生，无画处皆成妙境。」
这是中国美学风格的电影化典型运用：
将画面内容复杂的变化，统一在摄影机的横移动作中，达到一种一气呵成的效果。
由于是黑白片，连续横移，使电影银幕像一张活动的水墨长卷徐徐拉开，无穷无尽，祖国大好河山的美尽收眼底。
《春江水暖》无疑是这种美学的一种继承和延续。
举个例子。
片中有一个江老师和顾喜，以及四弟和相亲女子同时分别散步的场景。
在这个场景里，镜头通过声音在这两对人物之间转换，空间从未相交，但时间上达到了一种统一。
之后，电影有用一种大俯拍的方式，将人物缩略成书中的一个点、两个点，就像中国画中常常出现的那样。
中国山水画有一个概念，叫做「游观」。
一个镜头里，前景、中景、远景，不同的人物和剧情在发生。这有点像是通常情况下我们所说的深焦摄影。
在这样的绘画或者场景里，观众是自由的，我们需要去让自己的目光游走起来，去选择我们想要观看的东西。
《春江水暖》的整部电影就是采用这样的美学观念，在电影里设计了许多并列的叙事时空，镜头和观众的目光都在游来游去，飘忽不定。
电影里用了大量长镜头，通过横移与竖移的运镜，呈现给观众一种非常直观的像看长卷绘画一样、徐徐展开的阅读感。
中国画实际上有一种共时和历时相结合的特征，一幅画里有当下，但其中的时空是无限的，是含有一整个宇宙于其中的。
而表面上的这个家庭片只是一个载体，一个切入口，一个动力，真正的主题是时空的无限感。
人物和叙事的作用就是为了带领观众的游观，起到一个导游的作用。导游只负责把观众带到某个地方，至于观众把自己的目光投射到哪里，是他们自己的事。
如果说电影是在雕刻时光，那么顾晓刚则无需雕刻时光，他只是让人、环境、时间像那条永恒静默流淌的富春江一样，经历四季，穿越时光。
《春江水暖》150分钟的体量不小，中间还穿插了许多富阳的一些民俗，例如放生、过生日要按吉日吉时来操办，这部电影实际上也可以说是关于富春、关于富阳的人像风物志。
而这只是「卷一」，接下来还会有两部电影以完成三卷。
《春江水暖》暗中已经埋好了线，以为接下来的两部设下伏笔。
三卷的架构就是叫「春江经钱塘汇入东海」，因此电影也会根据江的视角来进行位置的转移。
因为富春江是钱塘江的上游，其实下一卷就是会进入到杭州：
「我们规划了一个三部曲，所谓『春江经钱塘汇入东海』，希望可以专注在山水美学的探索上。
《春江水暖》是第一部，是在举办亚运会前夕，第二部是举办亚运会，第三部是在亚运会之后。拍完三部，可能大概十年过去了，会珍贵地记录下杭州这座城市的发展和变迁。」
片中，「杭州」这个地点数次被提及，通地铁通高铁是要到杭州、买房子要买离杭州近的、上班要去杭州上班……
这并不是顾晓刚自己对杭州有什么情结，而是这是今天富阳人的现状。
g20峰会的召开、2022年杭州将要举办亚运会、富阳地铁的修通、富阳成了杭州的一个区……
所有这些都让《春江水暖》超越时间空间的同时又扎实地抓住了时代的脉搏，顾晓刚通过电影将这种时代感捕捉呈现出来。
顾晓刚说，他希望三卷最终展现出现的效果能够像《清明上河图》，美学价值、文献和历史价值兼具，市井与优雅并存。
《春江水暖》呈现出的视觉效果、场面调度和风格，其实来源非常丰富。
片头老太太生日「停电、点蜡烛」的场面，让人想起了侯孝贤的《童年往事》和《悲情城市》；
中间的数次拆迁场景也有贾樟柯《三峡好人》的影子；
老太太得了老年痴呆，几个儿子推来推去的情节，有小津安二郎《东京物语》的味道，特别是老太太身上的那股子淡漠和平静，令人触动。
值得一提的是，这部电影的配乐是窦唯。窦唯庙堂音乐的风格与本片中国画电影的气质非常搭。
让人佩服的是，如此庞杂的人物关系和老练的世态人情描述，是出自一个如此年轻的导演之手。
它不卖弄晦涩，也不贩卖类型，而是安静地把镜头架设对准我们的当下。
三卷鸿篇巨制已完成其一，期待它的最终完成。
有理由相信，它将会是我们这个时代的史诗长卷。
作者：枕云
本文首发于奇遇电影：cinematik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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