水

一大早，宏祥就套好了驴车，我用昨晚未干的毛巾擦了擦眼，顺便往肚里填了点儿东西，我俩就下山了。

其实我来陕北之前就知道这里缺水，但没想到会这么严重，一家人用一瓢水洗脸洗手，水混了，再倒进桶里存起来以备它用，这在城里是无法想象的。毛驴拉着水桶老远走在我俩前面，太阳从山的背后爬了上来，山凹处几棵杨树梢上有了几丝阳光，昨晚降下的霜还未消去，坡下还留着前几日的残雪。山路曲曲弯弯颠得水桶铛铛直响，听不见鸟叫，好一阵子我们才绕出了山的背后，山的这边已经很少有雪了，坡下杨树上落满了麻雀，路面也松软了许多，顺着车轮压出的印走，还溅起土来。车印多出了两道，可能在我们之前就有拉水的车已经去了，宏祥嘴里嘟囔着。

我们下了坡又绕到了山的背后，这才到了。好在路上留下车印的那辆车已经装好了水，正准备上山，这样我们就不会等很长时间了。他们大概天不亮就来了，水都快被他们舀光了。这个三米见宽半人深的坑里，拳头大的石头都露出水面，宏祥用桶接着石壁上渗下的水点儿，又一小瓢一小瓢的舀着坑底的水，我只能在坑外等着水桶递上来再倒进驴车的大桶，十分吃力。这让我想起一年在毛乌素沙漠，我们四人住在芒哈图的道班，那里除了零星的几家住户外就是沙漠，院子的一角有口井我每天都去打水，有一回一不小心我把桶掉进了井里，井很深根本无法捞出桶来，大家没了水吃直抱怨，最后我到很远的农家去要水，用脸盆端着回来大家省着用。这次到陕北也遇上吃水困难的情况，我要求同宏祥一道下山拉水，也是想看看供两个村子活下来的“救命泉”。

在回去的路上宏祥告诉我，原先每个村子都用水泵把山下几千米远的黄河水抽上来用，小时候他和伙伴们经常在蓄水池旁戏水，常遭到大人的责骂。后来没了水，村里人又在山下找到了这个泉眼，直到今天还在供着村里的日常用水，只是水比前几年少了许多。大家可以集资抽水吗？我问道。宏祥说连抽水的管子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偷走了，现在只剩下破烂不堪的水泵房和蓄水池了。

离他家不远的山坡上都是枣树，结的枣像蜜一样甜，现在水越来越少，枣树都旱死了，非常可惜。我想让他随便唱支陕北歌，他说他不会唱了，都忘了。

我喘着气用力的推着车，宏祥时不时的用鞭子轻轻抽打着小驴。小驴也喘着粗气奋力的拉着，嘴里还不停的冒出白气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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